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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應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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濃烈的挫敗感漫上夏舞雩的心田,如果說上次中秋宮宴的失手讓她失落悲哀, 那這次得知高弘百毒不侵的事實, 卻是令她無助到極點。

她只會調香術,偏偏對高弘無效, 老天爺是故意捉弄她的吧,讓她原本就崎嶇的覆仇之路變成斷崖。

她似是瘋魔般的囈語:“冀臨霄, 教我武功。”

盡管這聲音很低, 還是被周圍的幾個賓客聽見,朝她投來詫異的目光。身旁的冀臨霄被她喚的回神, 看向她,看到的卻是一個絕望的、蕭條的盛裝女子。

“織艷, 怎麽了?”冀臨霄在她耳邊問。

“冀臨霄,教我武功。”

冀臨霄疑惑的看著她, 然後握住她的手, 捏了幾下,道:“有話回去說。”

夏舞雩低下頭,端起茶杯, 唇角卻是苦澀的笑。

祝壽宴繼續進行, 觥籌交錯, 賓客們時不時給柳國公敬酒,說些祝福的話。高弘酒量大, 敞得開,端著酒杯說不出的自在豪放。那柳蕓倒是嫻靜的很,臉上始終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, 連目光都不斜視。

眾人正暢飲之際,忽然過來個小廝,說道:“國公爺,外頭來了個姑娘,自稱是這次的客人,忘了帶請柬來了,不知是真是假。”

柳國公正在興頭上,大手一揮:“請進來吧,看看就知道了!”

那小廝立刻去請人,很快,一位女子便走了進來。

遠遠看那女子,一襲粉霞錦綬藕絲羅裳,裙裾如搖曳的花瓣,在紅線毯上起伏。她畫的是桃花妝,梳的是驚鵠髻,髻上一支琪玥珠釵的流蘇墜子沿著耳側鋪下,貼著那幽暗邪魅的眼角。

她一步步朝前走,當經過夏舞雩面前時,朝她一笑,夏舞雩頓時就覺得惡寒無比,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這人。

應、長、安!他這是幹什麽來了?

但接下來,夏舞雩就發現,上座的柳國公和柳夫人不對勁了。

只見兩人隨著應長安的靠近,竟慢慢呈現出一種驚懼惶恐的表情。尤其是柳夫人,竟“啊”的一聲叫出來,周身顫抖,朝柳國公身邊縮。

“你、你……”柳夫人沒忍住,質問道:“你是人是鬼?”

“胡說!”柳國公忙瞪視過來,迫得她閉嘴,卻令她敢為恐懼。

顯然柳國公也沒好哪裏去,臉色已然發白,握著筷子的手一個勁的抖,筷子頭磕在碗碟上,發出不規律的響聲。

他問應長安:“你是誰?”

應長安冷冷一笑,細著嗓音反問:“你說呢?”

柳國公喝道:“哪裏來的戲子,老夫可沒給你發過請柬!”

應長安笑容如三九天的寒冰:“沒想到你還記得那個戲子呢,不容易,真不容易。”

柳國公倒抽一口氣,拍案而起,瞪大眼睛盯著應長安。

而柳夫人是徹底忍不住了,嚎道:“你到底是人是鬼?是人是鬼啊?應氏,你不是病死了嗎?我們燒給你那麽多紙錢還不夠,你怎麽又回來了?”

“閉嘴!”柳國公狠狠一掌摑,將柳夫人打翻在地。

這一幕驚呆了所有賓客,而夏舞雩,把所有註意力都放在“應氏”那兩個字上。

“病死?”應長安好笑的念著這兩個字,“應氏是怎麽死的,沒人比你們倆更清楚吧。裝,繼續裝!就不怕虧心事做多了被冤魂找上門嗎?”

柳國公暴怒:“來人!把這妖言惑眾的戲子趕出去!”

“行,你有種你就趕我,來啊,一起上啊!我眉頭皺一下我就不姓應!”

十幾個家丁擼起袖子,從四周沖向應長安。

夏舞雩呼吸一緊,卻見應長安周圍忽然浮現一圈薄薄霧氣,家丁們剛一碰上霧氣,就全都兩眼一番,暈過去了。

“鬼……你是鬼!鬼啊!”柳夫人嚇得面目慘白。

柳國公氣急敗壞:“繼續上,全都上!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拿下!”

又一圈家丁手持棍棒沖過來,應長安森然冷笑,手指頭輕輕一動,一圈毒.藥以他為中心擴散出去。家丁們瞬間倒地,口吐黑血,竟是死了。

這下連夏舞雩都驚呆了。這是有多大的仇恨,竟令應師兄連下人都不放過?

“來啊!繼續上啊!不想死的我成全你們!”應長安目眥盡裂,一襲羅裳無風自擺,“上頭那兩個狗.男女,你們以為做過的醜事就能瞞天過海?你們瞞得了人,瞞不了鬼!我歷經千辛萬苦從地獄爬回來,就是要你們也嘗嘗我含恨而終的滋味!想僥幸?門都沒有,給我等著吧!”

話落,他周圍瞬間起了片茫茫大霧,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整個大廳籠罩在迷霧中。

人們看不到彼此了,驚慌失措,夏舞雩還沒能從應長安的行為中回神,就感到小手被冀臨霄緊緊捏著,都捏出汗來。

半晌,霧氣才消散,大廳中已沒了應長安的身影,他借迷煙遁了。

而柳夫人已經嚇暈過去,柳國公顫抖著身軀,胸口一突,一口血噴了出來。

“老爺!”

“爹!”

“岳丈大人!”

幾個聲音疊加在一起,好幾道身影同時過去,扶住柳國公。

柳蕓擔心的問:“爹、爹你還好吧?”

柳國公還死死盯著大門的方向,“應氏……”剛說出這兩個字,就又是一口血漫到嘴邊,他捂著胸口咳嗽起來。

高弘道:“快扶岳丈大人休息去,諸位都散了吧!散了!”他揮揮手,示意下人們來幫忙。

雖說太子殿下發令,讓大家都回家,但壽宴的主人成了這樣,賓客們又哪裏好意思直接走掉?只好都從席位上走出,跟著高弘和柳蕓一起把柳國公、柳夫人送去後院,等在房門外,等待高弘和柳蕓安置好柳國公和柳夫人。

等待的時間有些長,賓客們不禁低聲議論今日的事件。三三兩兩的人群裏不斷傳來各自的猜測,夏舞雩看一眼冀臨霄,他眉頭深鎖,若有所思,卻像是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,凝望著夜裏空虛的黑暗。

他定是憋著一肚子怨氣的,而她,又何嘗不是?

她看著亮燈的房間,窗紙上映著高弘的身影。有那麽一瞬間,夏舞雩甚至想折下一根鋒利的樹枝沖過去,戳進窗紙,讓高弘的鮮血將窗紙濺滿。

她苦笑,又想著應長安,心中一個猜測漸漸的清晰。

過了許久,高弘和柳蕓終於出來了。

高弘說了些場面話,教大家都散去。柳蕓則給賓客們賠了不是,含著淚光,如一枝帶雨梨花偎進高弘的懷裏。

也就在這時,夏舞雩對上柳蕓的目光。柳蕓只看了她一眼,就望向冀臨霄,這瞬間,那張花容上掛起一道輕蔑且挑釁的笑,她仿佛在嘲笑冀臨霄:

師兄,別來無恙,茍活下來的滋味,如何?

冀臨霄拂袖而去,甚至都沒和樓詠清打聲招呼。

夏舞雩見狀,忙小跑著追上去,跟在冀臨霄後面,上了馬車。

一路無話,氣氛沈悶到極點。

回了冀府,前來迎接的丫鬟們都感覺到兩位主子極差的心情,忙低下頭不說話。

今夜無月無星,搖搖欲墜的蒼穹壓在人頭頂,像是有風雨要來。

夏舞雩跟在冀臨霄身後,望著那被怨恨和悲痛緊緊包裹的背影,嘆了口氣。她停下腳步,喚道:“冀臨霄。”

他停住,回頭看她,漆黑的黑夜模糊了彼此眼底的光亮。

夏舞雩笑了笑:“我從前和你一樣,心中不快就喜歡自己悶著,但後來不這樣了。我學會了跳舞,心情不好就使勁的跳,把所有難受的情緒都發洩出去。雖然治標不治本,但至少能偷得一刻喘息。”

冀臨霄怔了一怔,有些詫異她會安慰自己,這無疑是給郁結的心靈吹了股暖風,將心中結稍微吹開了些。

他回以一笑:“你早些休息吧,今日柳國公府上發生的事稍微嚇人了些,你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“我不放心上的,大人。”夏舞雩仰頭看了眼天空,天空更加低沈悶重了,她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
“大人,我回房了。”夏舞雩忙道,身影匆匆消失在黑暗中。

今夜的天氣越發不好,她有些怕,怕待會兒會有電閃雷鳴,將她帶回到童年時的人間地獄。

冀臨霄很晚才睡下。

整個房間黑漆漆的,他躺在床上,在黑暗中睜著一雙明亮的、盛滿思緒的眼,遲遲難眠。

臨離開國公府時,柳蕓睇來的一眼,就和用刀子剝他的心一樣惡毒。他憶起了被毒殺殆盡的師兄弟,憶起了倒在血泊中的師父,更憶起了柳蕓將中毒的他一劍掃落懸崖時的嘲諷和冷絕。

窗外突然一片白亮,有閃電劃過天際。

冀臨霄閉上眼,感受那刺眼的亮度和隨之而來的雷鳴。

師父和眾位師兄弟們屍骨未寒,柳蕓卻逍遙法外,時隔多年,他早已尋不來證據,而柳蕓又倚傍上太子。可恨自己身為都察院禦史,竟要眼睜睜看著歹人向他挑釁而無法將其制裁。

奇恥大辱!

心中惱怒,窗外的風雨雷電也像是更加猖狂,和冀臨霄心中的吶喊重合交疊。

他咬緊牙關,眉骨凸起,聽著傾盆大雨打落屋檐,滿腦子都是對同門的愧疚和對自己的惱恨。

突然,有人使勁拍打房門。冀臨霄一怔,聽得外頭是冀府的丫鬟在呼喊:“大人!大人不好了!夫人她……你快去看看夫人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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